班戈湖的子夜被冻得发蓝,十月初十的钟声敲碎最后一层坚冰,蛛网状的裂缝在湖面蔓延,冰裂声如同生锈的齿轮相互啃咬,惊起的寒鸦在血色月光下掠过,翅膀投下的阴影竟凝结成齿轮形状。沈明修的越野车轮胎深陷泛着荧光的盐晶裂缝,地下传来的齿轮转动声混着婴儿啼哭般的颤音,每道冰纹都刻着初瑶的珍珠印记,像是被人用血水反复描过,在幽暗中泛着暗红。
“沈警官,湖中心的盐晶柱在流泪!”卓玛的机械爪扣进冰层,盐晶霜从她袖口的齿轮疤痕簌簌掉落,那些曾经象征守护的印记此刻泛着病态的青紫色,“裂缝里的光在唱《槐花糖摇摇》,却像有人在齿轮上蒙了块浸血的布。”她的机械眼映着湖面崩塌的盐晶柱,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仿佛每粒盐晶都在诉说三十年的秘密。
小葡萄蜷缩在后座,乳牙盒在掌心烫得发红,盒盖内侧的初瑶投影罕见地凝固成静态——初瑶垂眸盯着掌心的乳牙,指腹碾过齿根处的血珠,熔炉的火光在她眼下投出深青阴影,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。孩子的鼻尖贴着结霜的车窗,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:“沈叔叔,湖底的心跳声,和我换牙时的疼一个节奏。”她突然抓住沈明修的手腕,掌心的血渍在他袖口印出齿轮形状,“好像有好多人在说‘对不起’。”
沈明修的手电筒光扫过湖中央新露出的齿轮核心,金属表面的三十七串名字在冰光中忽明忽暗,每串名字末端的乳牙图案都染着褐色:“陈树 1966.10.25 乳中切牙”“沈建国 1966.10.25 乳侧切牙”。他的手指划过“沈建国”三个字,指尖触到凹痕里的蜜渍结晶,那是父亲当年总藏在糖画里的味道,此刻却带着铁锈味的涩,像块硌在喉间的碎齿轮。
冰裂声中,一个裹着盐晶斗篷的身影从湖底浮起,斗篷边缘的逆心纹在乳牙光下诡异地扭曲,化作归心纹的雏形。他摘下兜帽,左眼眶嵌着枚齿轮义眼,齿轮轴上缠着初瑶的珍珠碎链,右脸烙着镜海生物037号的编号,那是1966年矿难名单上“失踪”的第十七号矿工,却在三十年后的今夜,成为揭开血誓的钥匙。
“三十年了,”他的声音像盐粒摩擦玻璃,每句话都带着刺骨的冷,“初瑶的血誓,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人。”机械义眼突然发出蜂鸣,投射出半张焦黑的日志残页,纸边卷着熔浆灼烧的痕迹:“1966.10.15 用小葡萄的乳牙血激活齿轮核心时,她齿龈渗血的样子,像极了熔炉里的齿轮毛坯。原来最完美的机械心脏,需要人类幼崽的疼痛当淬火剂。” 残页上的血渍在冰面上投出巨大阴影,恰好覆盖住小葡萄的倒影,仿佛要将她的童年永远笼罩在齿轮的阴影里。
王富贵的饼干罐“当啷”落地,齿轮饼干滚向裂缝,在盐晶滩上拖出蜜渍痕迹。他突然揪住老人的斗篷,背带裤因用力而绷直,露出里面绣着初瑶珍珠印记的内衬:“所以陈朔胸口的糖画,李大爷消失时的蜜渍,都是在给小葡萄的血誓打掩护?”他的喉结滚动,视线扫过小葡萄苍白的脸,“初瑶姐当年根本不是救人,是和机械世界做了笔带血的买卖!”
老人的机械义眼转向小葡萄,齿轮轴发出细微的哀鸣:“她用自己的乳牙血混着孩子的血,在班戈湖铸了三十七枚心脏。”他指向小葡萄的乳牙盒,“你们以为的温柔哨所,是三十七座用孩子疼痛撑起的血肉磨坊。每换一颗牙,就有一名矿工的心脏出现裂痕——李大爷的糖画摊、周明的修表铺,那些哄孩子的童谣与糖画,不过是为了让小葡萄心甘情愿地换牙。”
小葡萄突然伸手,指尖触到老人义眼上的珍珠链,冰凉的金属让她打了个寒颤:“爷爷的眼睛里,有初瑶奶奶的眼泪。”乳牙盒发出尖啸,盒盖内侧的初瑶投影竟真的落下泪来,那滴泪砸在齿轮核心上,溅起的光点显形出矿难当天的片段:初瑶抱着襁褓中的小葡萄,任由三十七名矿工的机械臂浸入熔炉,熔浆里漂浮着七颗带血的乳牙,每颗都刻着孩子的乳名,像极了初瑶为齿轮心脏写下的墓志铭。
茧房深处的齿轮摩擦声突然变调,化作初瑶当年在锻造炉前哼唱的《齿轮小步舞曲》。001号的机械爪突然扣进齿轮核心,金属表面显形出他的记忆投影:1966年矿难当夜,初瑶抱着啼哭的小葡萄跪在锻造炉前,而站在她身旁的,竟是摘下青铜面具的001号——他的右脸没有齿轮结构,而是与初瑶 identical 的珍珠胎记,那是镜海生物创始人的专属印记。
“初瑶的丈夫……”沈明修的手电筒“当啷”落地,光束照亮001号颈间的齿轮吊坠,与初瑶的珍珠项链正是一对,“你不是实验体,你是镜海生物的联合创始人!”
001号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人类的颤音,像齿轮第一次学会温柔转动:“1966年10月10日,初瑶用我们的结婚戒指熔进熔炉,锻造了第一枚齿轮心脏。”他指向齿轮核心的中央凹槽,“这里嵌着的,是我的机械心脏碎片——当年矿难,我主动要求成为第一个实验体,用齿轮心脏换矿工们的生路。”
小葡萄突然指着001号的胸口,那里的糖画心脏裂痕中,竟嵌着初瑶的乳牙:“叔叔的心脏里,有初瑶奶奶的牙牙!”她的乳牙盒疯狂震动,显形出初瑶的日记残页:“1966.10.12,用丈夫的机械心脏碎片做引,才能让小葡萄的乳牙血与齿轮共振。对不起,我连你的命也偷了。” 残页上的字迹被泪水晕染,像初瑶当年在锻造炉前落下的泪,每一滴都砸在齿轮上,溅起火星。
王富贵突然想起什么,从背带裤掏出矿工登记表,纸张边缘还沾着当年的蜜渍:“001号的登记日期是1966.10.9,比初瑶加入镜海生物还早一天……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视线落在001号的齿轮吊坠上,“你根本不是实验体,你是初瑶的同谋,是三十七枚齿轮心脏的共同锻造者!”
001号的机械臂缓缓抬起,露出内侧的刻字:“初瑶,若齿轮心脏必须用爱发电,就用我的吧——你的甜,要留给小葡萄。” 他望向小葡萄,机械眼中倒映着初瑶分娩时的场景,初瑶的手背上布满齿轮烫伤,却仍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孩子:“小葡萄出生那晚,初瑶偷偷拔掉了自己的三颗乳牙,就为了让我的齿轮心脏多撑三年。”
沈明修终于明白,为何初瑶的珍珠项链永远缺了三颗吊坠,为何001号对小葡萄的乳牙位置了如指掌。那些被清道夫追捕的夜晚,这个被误认为敌人的机械人,竟用自己的齿轮心脏,为小葡萄的童年织了张带血的网,每根网线都是用爱与疼痛编织而成。
清道夫的激光炮即将击中湖底的瞬间,十三道身影从盐晶柱的阴影中浮现,他们身着齿轮与槐花交织的斗篷,机械肢体在蜜渍光中泛着珍珠光泽,每个人胸口都嵌着半枚齿轮徽章——正是老人遗留的缺角齿轮的完整形态,齿轮边缘还沾着三十年的盐晶霜。
“镜海生物000号,你违反了《齿轮共生协议》第三条。”为首者掀开兜帽,左眼是盐晶构成的机械义眼,右眼下方纹着归心纹与逆心纹的共生图案,“初瑶博士的血誓,不该由一个父亲独自承担。”